始於2011.9.23 A.M9:00
僅獻給我的國中生活──以及現在。
Q於100.9.23 P.M8: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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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嗯,祝妳生日快樂。」她笑得燦爛,「這是禮物。」
「謝、謝。」我感到面部發熱,疊字對我來說果然很難為情。我接過她遞來的藍色透明絲質小帶子,裡面裝著一張小卡片和一個透明玻璃瓶。
「星砂?」我拿起小瓶子轉著,「裡面還有張紙耶……用來許願的嗎?」
「嘿嘿,聽說只要把許下願望的紙放進星砂瓶裡封住一個禮拜,裡面的願望就會實現喲!」
「笨蛋,這妳也信?」我看著她閃著白牙的笑,忍不住敲了她的頭一下,「如果我在紙上寫我要一個大帥哥呢?」
「那、搞不好一個禮拜之後就會有一個姓大名帥哥的人來認識妳啊!」
「哈哈,最好是啦!」
……後來,我把那瓶子放到哪裡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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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起來,不要再睡了。」
我抬起頭,台上的數學老師再度開口,「要交卷的可以交卷了,看自己的書,不要再睡了。」
我拿起答案卷往講桌走去,加大了將答案卷放上講桌的力道──拜託,我差點就要睡著了耶!
略帶不滿的回到座位,被打擾的精神已經慢慢甦醒,睡不著了。眼神埋怨的投向講台上的人,他倒是一點感覺也沒有。
我嘆了一口氣將目光收回。
這麼說來,在睡著之前,我在想些什麼來著?
……啊。
瓶子,和星砂。
後來,我到底把它怎麼了?
連帶的,我想起那個人。
那個,令人懷念的故人。
一開始,其實是先認識另一個人的。
「……可是我真的覺得台灣的恐怖電影一點都不恐怖……」
「真的。要血沒血、要腦漿沒腦漿、要特效沒特效。」我忍不住開口插話。
前方正聊著天的人轉過來看我。
「真的,妳也這麼覺得吧。」她轉回去接著說:「我就說嘛。」
「明明就很恐怖!是妳們眼睛有問題吧!」第三個人非常不以為然。
於是,我們就聊開了。
在這裡不方便提起她們的本名,所以,一開始跟我聊恐怖電影還很自然的讓我插話的人,她叫做L;和另一個不以為然的傢伙,E。
為什麼會用家伙來稱呼E呢?因為我跟她其實早就認識了,世界就是這麼小,轉個彎就會撞到牆……啊不,是分個班也會遇上在同個補習班補習的人。
但是我所想的故人其實和L和E一點關係都沒有。
不過要說關係的話……她,是透過L才認識的。
她,W。
一開始看她一臉正經嚴肅,後來熟了才明白原來她那叫呆板木訥,害我還以為自己找了個很好的傾吐對象……果然人不可貌相嗎?
「嘿,我是Q,妳咧?」我盯著她胸前那塊名牌,「哦……W啊。」
以上就是老套又俗爛卻挺好用的……認識別人的方法。
後來我們慢慢聊開了──其實前一年半都是我說她聽,後一年半卻換成她說我聽。
當然,正經的時候也是有的。
「其實,我以前在班上都是被別人忽略的那種人。」當她後來這麼跟我說時,我指著她大喊騙人。這麼瘋狂的孩子怎麼可能會被忽略?
不過在我知道她本性也是一年後的事了。
「真的。有一次……」
內容大概是講述以前有個朋友去找她但她去掃地,結果他們班的人表示不知道W是誰這樣。
「……那是你們班的人太笨了啦,連同班同學的名字都記不起來。」我拍了拍他的頭。
然後,她的眼眶似乎紅了。
現在想想,以前的日子真的很平淡,但是在那個時候,我們的青春在張狂的燃燒。
嘿,W,記得後來我們在討論的未來嗎?
「妳要考哪裡?C女中?」體育課時咱倆坐在司令台上,我眺著在球場上奔馳的同學,漫不經心的玩著飄落在腿邊的枯葉。
「嗯,大概是吧,我不適合高職。」
「哈哈,真的。我沒辦法想像妳讀高職耶,好不搭!」
「這句話是褒是貶啊?」
「妳猜囉。」
「……嗯,那妳呢?」
「我?」我愣了一下,轉頭看向她,然後將視線調開,嘴角上揚。「我不知道。」
「咦?」她驚咦一聲,「可是……」
「我知道再沒多久就基測啦,但是……」我跳下司令台,對著她咧嘴而笑。「不管去到哪裡,自己會開心才最重要吧。」
然後,鐘聲響起。
記得妳曾叫我快樂。
「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可以跟我說啊。Q,很多事情自己的肩膀會擔不起來的。」妳說這句話的時候看著我,因為身高差而抬著頭眼睛瞪得很大。
「……妳以後會有抬頭紋的啦。」我弄亂妳的頭髮換來一頓掙扎,輕鬆的將話題帶開。
我知道很多事情自己會擔不起來,但一個人難過好過兩個人都難受。
對吧?
畢竟妳這個人啊,超級單純,很多事情總看不清楚,還老是跟我爭妳沒有這麼笨。
「W,你可以借我藍筆嗎?我的沒水了。」
「我……」
「妳的筆從上個月開始就一直沒水到現在是不能自己去買新的嗎?跟W借了一個多月的筆都不會不好意思?要不要乾脆叫W把那支筆送妳好了?」我站在W身後一臉漠然,這人根本就得寸進尺。之前借作業,再來是紅筆、藍筆輪流借快兩個月,不會太誇張嗎?
「還是妳今天可以去書局?沒有錢我可以先借妳沒關係。」我這句話絕對不含任何威脅成分,而且是真心且誠意的。不過那人似乎被我嚇到了……現在想起來還真有點不好意思。
「妳喔……看不出來人家吃定妳了嗎?」我沒好氣的數落W。
「我、我原本要拒絕的啊!」
「最好是啦,妳哦……受不了耶!爛好人!」
「才沒有!」
「……反正以後有人跟妳借同一個東西超過一個禮拜就不要再借了,懂?」
「可是這樣會不會……?」
「什麼啦?不然妳以後就說妳借我了啦,了嗎?」
「嗯!」
後來妳跟我說其實妳很高興。
「嘿嘿,早就不想借別人了,妳有看出來喔?」
我白了妳一眼。
「難道妳沒有發現妳每次借東西給別人之後都會對我臭著一張臉嗎?真是的,妳害我整個惡名遠播耶,說,該給我多少名譽賠償費啊?」
「哪有?騙人!」
……我沒有騙小孩的嗜好,雖然妳生理年齡比我大。
嗯,後來呢?我們還發生了些什麼?
「Q,妳看,那個人長得跟妳好像!」
我認真且仔細的看著她所指的人,「……果然近視是會隨著時間而加深的嗎?妳快叫妳媽帶妳去重配一副眼鏡。」
「……」
還有,在很久之前曾經流行過某個叫做波麗士大人的電視劇,我跟她在前往拿便當的路上聽見別人在討論,卻不約而同的把波麗士聽成剝荔枝……「哈哈哈哈哈!」
還有,我們曾經相約以後也不能斷了聯絡。
還有呢?
「如果妳背投三顆球都進的話,生日禮物就送妳三個八十二年次的一元銅板!」
「……才一元妳也講的這麼高興……」
「欸!妳不知道八十二年次的很難找耶!心意啦心意。」
「好。」
結果後來我生日的時候,妳跟我說了什麼來著?
「嘿嘿,我只有找到一個耶。」
「……」
心意啦心意。
嗯,還有,在我們即將畢業的時候,我國中的最後一個生日及禮物。
那個,現在被我遺落的星砂瓶。
「可以在瓶子裡面的紙條寫下三個願望唷!留著一星期願望就會實現!P.S.如果沒有實現不可以找我喔。」
瓶子內不大的紙張,和裝在袋子中的小張卡片,上面的字跡直到現在我仍清晰。
但是,那個瓶子呢?
我蹙起眉頭仔細回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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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一件事我到底要跟妳說幾次才能把它說完?」在我要跟她說件事卻被三個不同的人打斷之後,我開口。
「咦?」
我不是個什麼有耐性的人,我承認。
「每次話說到一半才發現妳根本沒聽見或是已經跟別人聊開了,這樣整我很好玩嗎?」
尤其是昨天才剛跟家人吵完架的我,耐性根本是差到極點。
有時候我們明明知道某些事是錯的,但就是無法克制自己不往那邊走去。
「沒有啊,我好了。妳剛剛要說什麼?」W使勁點頭,一臉無辜的看著我。
一股煩躁猛的升起。「……沒事。」
回家後的我看見了那個立在桌旁的星砂瓶,將它拿起來細細端詳著。
我許了什麼願?我閉上眼睛回想。
- 成績再好一點。
- 以後能賺很多錢。
- ……
驀地,又想到了W。
然後,我將它狠狠摔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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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妳跟W怎麼了?」補習班裡,E邊寫考卷邊問我。
「……其實也沒什麼。」我在答案欄裡填上ADCBA,筆尖停頓,墨水暈開在紙上。
「騙誰啊,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來妳們在吵架。」E的視線仍然停留在考卷上,再度開口時聲調卻染上了一絲笑意:「其實我一直覺得妳們吵架的點很有趣,有時候根本就是小孩子鬧彆扭,無理取鬧。」
我知道E在說那件事。
那次說真的我也覺得莫名其妙。
那是還是早自修的早上,大家無心唸書而在四處打鬧串門子的時候,W繃著一張臉進教室,當時在跟我聊天的E跟W打了個招呼。
「W,早安!」
「早。」
我轉過身,看著W緊繃的神色,忍不住開起了玩笑:「W,早啊,怎麼一大早的臉色就這麼臭?不會是MC來了吧?」
大家都笑了起來,包括我。
……結果W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。
「呃,怎麼回事?真生氣了?」我帶著一絲尷尬的看向E,後者對我聳了聳肩。
平時沒少開過這種玩笑啊……什麼時候她也變得這麼在意了嗎?可是以前這麼說她明明就沒有生氣啊?果然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嗎?
在我還在感慨些什麼的時候,W已經回到座位上看起書來了。
在後來我兩節下課試圖向W說話無果後,我也生氣了。
到底是搞什麼啊?一年級的時候說過有話要直說的!卡在這裡不上不下的算啥?
我也回到座位上開始生起悶氣。
兩天後,我在桌墊下發現一封信。
「前天真的很抱歉……我知道妳不是有意的,但是我那天真的剛好MC來肚子痛,又聽到妳喊這麼大聲覺得很丟臉……難道妳要我那時也跟妳大喊說:對!我那個來了!嗎?……」
真的很莫名其妙對不對?
「……閱讀的答案是什麼?」我將心神拉回補習班,對,我還在寫考卷。
「CBDBA。」
「咦,是喔?怎麼跟我的不太一樣?」
「沒差吧?反正不過是練習卷而已。」
「也對。」
「……別把話題拉開喔,說不說?」
「說什麼啦?」我的大腦還在想,Astray到底是啥。
「妳們兩個啊,吼,說啦。」
我放棄似的將筆放下,揉揉眉頭讓它舒展。
「就沒什麼妳是要我說什麼?」
「為什麼?」
「……大概是……」
「Q,考卷寫完了嗎?還在那邊聊天。」
心中閃過一絲不耐。
「寫完了。」
我偷瞄了E一眼,這不死心的傢伙還在等我的答案。
「……Astray吧。」我輕喃。
嗯,大概是我在名為友情的路上不小心模糊了邊界吧。
Go astray。
迷路。
畢竟……並非理所當然啊,很多事。
「什麼啦?」
「……有一天妳會懂的啦。」我擺手,明顯的敷衍。
隔天國文課,我一邊晃著筆一邊放空,眼神不自覺得落向她那,只見她忙碌的寫著什麼,一臉嚴肅且認真。
不久,一封信傳了過來。
我懷著疑惑將它打開。
「對不起,沒有顧慮到妳的感受。真的,像妳之前跟我說的,說我總是會先聽跟我不熟的人說話,因為跟熟的我還可以再問:妳剛剛說了什麼?……一直以來好像都是妳了解我多過我了解妳……」
後面還有幾句話,只是跟吵架內容扯不太上邊。
我默默的將紙摺好,看著她已然靜止的背影。
……原來沒有在聽課嗎?
後來我們和好了。果然把話說開之後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了。
只不過我們一直沒辦法像以前那樣,有時候話說到一半停頓時總會感到一絲尷尬瀰漫在我們之間。
就算傷口癒合了,痂卻還未消除掉。
我們就這樣不鹹不淡的迎來畢業。
一直到高一暑假的那一天以前,我們彼此都沒有再聯絡。
那一天。
那是個天氣挺熱的日子。
我的手機在下午時響了起來。
「喂?」我整個人仰躺在沙發上,嘴裡還含著冰棒,即使將電風扇開到最大仍是覺得熱。我接起手機,散漫的應了一聲。
「Q嗎?」
「哦,L啊。怎麼了?」我含糊不清的開口,嘖、咬著冰棒很難講話啊……可是離開冰棒卻又好熱啊……
畢業後L上了某私立學校,E則是出乎意料的考上A校,開始過著每天爬山及熱愛大自然的生活。
想到就覺得很好笑,畢竟E是個這麼懶惰的人。
而L因為學校關係搬離了原本的住宅,不過每星期還是會回來補個兩次習,學的是畫畫。
「Q,妳……最近有跟W連絡嗎?」
「沒有啊,怎?妳要找她喔?」後來W如願上了C女中,果然是個聰明的人,不過生活上除外。
「要約出來聚聚嗎?暑假好無聊噢。」我興致勃勃的提議,畢竟真的好久沒見了。
「不是。嗯……那個啊……」L很快的將我的興致澆熄,語調突然變得奇怪。
「那個……我昨天不是回去補習了嗎?經過W她家門外的那條巷子的時候啊,我看到W她們家在辦……那個……」L越說越小聲,到後面我幾乎聽不清楚她說了些什麼。
「什麼?」
「……W出車禍了。」
「什麼?」我整個人彷彿喪失了語言能力,「什麼?騙誰喔?屁喇!之前、之前不是……」
「好像是過馬路的時候……哎喲!妳、妳家不是離她家很近嗎?妳、妳就去看一下啊……」L的聲音開始顫抖,帶著明顯的哽咽。
我衝出了家門。
這種感覺就很假的消息怎麼可能會是真的?一定是L看錯了嘛!搞不好是W家隔壁鄰居的人──
我停下了腳步。
一陣眩暈感襲上腦海。
喂、W。
妳給我的星砂瓶,不是說了放一個禮拜就好了嗎?
還是原來是要放一被子那個願望才能實現?
欸,我可是把最重要的第三個願望許給妳了欸。
3.直到我死後仍是朋友。
──搞什麼啊妳個傢伙,難道不怕食言而肥嗎?
「……Q,Q?喂,起來噢!」
我睜開了眼睛。
「放學鐘都打了……妳是有這麼累喔?」
「……嗯,還好啦。」我裝模作樣的打了個不存在的哈欠,藉機抹去那本不該存在的一滴眼淚。
「走吧。」我拿起書包,離開了教室。
專車上,夕陽灑進車內,把我整個人給曬的暖暖的。
我將頭靠在車窗上,輕輕閉上了眼睛,慢慢的勾起嘴角。
嘿,W。
如果我們下輩子再見面,妳還會送我一個星砂瓶嗎?
……我會留一輩子的。
End.
寫於後記:
曾經答應了某個人要寫的小說,一應就應了四年。
這篇小說共打過五次稿,這是唯一一篇我個人認為還OK的文稿。
今天、現在寫完的時候多少有點惆悵,但更多的卻是舒了一口氣。
這個故事,不知君還滿意否?
W。
Q於2011.9.30 AM9: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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